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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泰雅(Atayal)

出生禱詞

嬰兒就要出生，
從媽媽的肚子裏，
像河水順暢地滑出來。
很快地，你就要出來，
用你螢火般的亮光，
照耀叢林的缺口，
像風，像鳥翼，像飄雲，
沒有纏藤能夠阻礙你。

快快出來，孩子
偷懶的雙腿，
茅草纏繞並且發胖，
貪戀睡眠的身軀，
精靈使你發腫。
出來讓我們見面，
祖父備好小番刀，
等待你獵回第一隻野獸，
祖母備好織布機，
等你編織第一件華服。

出來了，嬰兒出來了，
一對鷹隼的眼睛閃閃發光，
肢如強健的雲豹，
熊的心臟，瀑布的哭聲
嫩草的髮，高山的軀體
完美的嬰兒，
自母親的靈魂底層，
成為一個人（Atayal）。

—《伊能再踏查》，1999。原刊中國時報副刊，1992/9/4。獲現代詩社八十一年度詩獎。

圖說：Walis頭戴斗笠者，Yaba（父親）蹲在最右側。1967年攝

在任教的自由國小宿舍創作。1994年攝。

文  字

當泰雅人知道自己是從石頭蹦出來的人類時，就已經知道了文字，神話傳說把文字安放得很遙遠，必須一次又一次地聆聽，才能捕捉到文字蘊含的意義。
…

到了我們生活的時代，每一個用刀槍砲彈闖進島嶼的民族宣稱，文字是他們發明的，至少，只能使用他們的文字。就這樣，泰雅人失去了擁有文字的資格，就像這座島嶼從來沒有誕生過泰雅人。


  •  —《瓦歷斯微小說》，2014。
  •  圖說：在任教的自由國小宿舍創作。1994年攝。

一百年前

一百年前，有個號稱人類學家的日本人，帶著笨重的機器上山，找到了記憶很好的老人，人類學家將聲音和面貌躲藏在大機器裡，回到森林長得很衰落的城市，他的論文果然獲致博士的榮耀，老人家也為他高興。


我的父親說出這一則往事，曾祖父就是其中的一位老人，我很為這類植民科學抱屈，「那是沒有用的」，父親說：「那個人只有紀錄和文字，沒有神話、故事、夜晚和風。」


  •  —《瓦歷斯微小說》，2014。
  •  圖說：演講照。1994年攝。
於自由國小宿舍與母親、長子、長女、次子慶生，妻子掌鏡。1995年攝。宿舍於1999年921地震時震落大安溪溪谷。

樹葉凋謝

等待一生，只為
發出飛翔的聲音

payat. mshuw na abaw
bsya mnaga sa tninun myanux
mwani phtuw sku hnyang na pinla

  •  —〈聲音〉組詩第二怗，《當世界留下二行詩增訂版》，2018。
    泰雅語翻譯：Torih Syat 斗睿夏德。
  • 圖說：於自由國小宿舍與母親、長子、長女、次子慶生，妻子掌鏡。1995年攝。宿舍於1999年921地震時震落大安溪溪谷。
1998年參加日本北海道少數民族教育論壇

禮  物

於是，新世紀決定送給部落一條道路一部車子一位駕駛，這樣就拉近了與文明的距離，縮短了與文明的時間。問題是，誰也看不清楚文明長什麼樣子?

於是，新世紀決定送給部落一架天線一台電視機一座身歷聲喇叭，這樣就看到了整個世界的文明，聽到了整個世界的聲音。問題是，誰也分不清文明是哪一位?

於是，新世紀決定送給部落裝滿文字符號的書籍，這樣就讀到了文明走過的腳步，見到了文明留下的塵埃。原來文明不是誰誰誰。……

本事：新世紀是什麼﹖文明又是誰﹖族人被迫接受這些陌生的禮物，產生了巨變。

  •  — 聯合文學233期，2004。
              《張開眼睛將黑夜撕下》，2021。
  •  圖說：1998年參加日本北海道少數民族教育論壇。

Great Thurnberg（格蕾塔‧通貝里）


…Great Thurnberg已遠走，奔赴下一座演講的城市，當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群眾說：「我們正站在原住民的土地上…」，這個時刻，能有那麼一瞬間—你可以了解我的明白嗎?

本事：大甲、神岡、清水、沙鹿、大肚等地，過去數百年來都是原住民的生活區域。

—〈愛德華散文詩抄〉組詩第四怗。收錄於《張開眼睛將黑夜撕下》，2021。



「哪裡有苦難，哪裡就是我的家鄉。」語出墨西哥薩帕斯塔印地安民族解放組織、副司令官馬珂斯之口。這也正是我書寫用以實踐的原動力。

—2021台中文學獎文學貢獻獎得獎感言。
停電後閱讀。2001年攝

圖說：停電後閱讀。2001年攝。

2021年，新家落成，與Yaya於新家合影

圖說：2021年，新家落成，與Yaya於新家合影。二樓為開放給族人的部落書屋。

國 立自然科學博物館

展示地點
立體劇場旁廣場

展示時間
2021.08.01 - 2022.02.28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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